见崎美咲子酱

在梦境里独自美丽,别叫醒我

灵魂印记(上)

  • 勿上升,几句农靖不打tag

  • 1w+,分上下

  • 一句话文案:两个人倒霉到极点的人一起恋爱的故事



00


从我和他相遇的第一秒起,我们的爱就已经是诅咒了。



01


“所以你的意思是,七天之后,我就会死?”


六月,温度蓄势待发的季节。风的力量感夹着透绿的树叶扑面而来,李希侃扶住鸭舌帽,朦胧的视线锁定住了面前这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大学生都没有不同的男生。哦,还是有不同的,他的确是不同的好看。


涟漪悄无声息地离开,地面上的树叶翻滚几圈后又定格得悄无声息。眼前人的长刘海被风拨乱,倾斜着盖住了眉眼的一角。他微微偏头露出完整的样貌,不仅眼神疏离,连声音都是结冰般的冷清:“嗯,是的。”


“哥们儿,我还赶着去做兼职,先走一步。你说你长成这样怎么就成神经病了呢?”李希侃转身想走,又顿悟道,“你是演员吧?!隐藏摄影机在哪儿?可别把你侃爷的帅脸拍丑了。”


“那这样,你会相信么?”他摘下带着的白手套,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身后的大树,在枝叶摇曳的一瞬间,他没有错过李希侃顷刻放大的瞳孔和迅速失血的面容。


刚才还在风里飘摇的郁郁葱葱一下就枯成了寒冬,指尖相握时的微痛感也提醒着李希侃这不是做梦。他一个好不容易无病无灾,刚低分掠过了四级考试的普通大二学生,在五分钟前被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发出了死亡预告。甚至,他还能自证其不普通的身份。


“所以,你是魔鬼咯?”


对方刀刻般静止的眉眼好像抽动了一下:“不是。我是灵魂管制局驻人间办事处的员工,特地来通知你,七天之后你的灵魂将会被管制局回收。”


“那不还是魔鬼么。”


……


很久以前,班主任看了一部电影后突发奇想让李希侃他们那个班的学生列一份人生清单,全然不顾他们还是刚升上初中,连“人生”二字的前后鼻音都未必念得清楚的小屁孩。最后的结果当然啼笑皆非,老师面子挂不住硬是以崇高价值观为主题讲了整整一个班会课的单口相声,并把典型个例拉出来杀鸡儆猴。很不幸,李希侃同学就是那只鸡,因为他那张白纸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大字:赚很多钱。“赚”字还写了个错别字。


最后他在老师的威逼利诱下乖乖点头承认自己错了,可即使老师声情并茂地灌输了半个小时,他还是没觉得自己错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讨论精神世界固然重要,但忽略物质世界的说教与指责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当然,那年李希侃年纪太小,还讲不出这样的话,他那时也只是单纯地为孤儿院生活即将到头而感到困扰。于是他觉得,如果有很多钱的话,应该就会有一个容身之处。


现在跌跌撞撞长到成年,却突然出现一个灵异界公务员告诉自己还剩下七天的时间,他可以列个梦想清单,在这七天里对方会陪他实现。


“想长命百岁可以么?”


“不可以。”


“那你还装酷说什么大话。”


人生梦想啊。李希侃揉揉被阳光照得发涨的眼睛,好像又回到了初中对着那张白纸时的心情——太多的琐碎与迫切呼之欲出,相互挤压下反而一件都无法落笔。不同的是,那时的自己是贪心得什么都想要;而现在却是觉得什么都可有可无,实在配不上梦想这个词。


“你让我想想吧,我饿了,什么都想不出来。虽然你是个魔鬼,但魔鬼也要讲道理是不是。”


“毕雯珺。”


“啊?”


“我说我叫毕雯珺。”


“毕,雯,珺。”李希侃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的名字,每个音节好像都撒上了糖粉,在唇舌间反复缠绕。他忽然抬头直视着毕雯珺,眼睛里闪着光的一瞬间灼伤了他冰雪般的壁垒,“这名字……”


“好像女生啊!”


如果李希侃没看错的话,那个一脸冷漠的男人应该是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诶,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A5牛肉被烤得恰到好处,扎实的口感配上酱料在嘴里融化的感觉,实在是美妙到让李希侃有那么一小会儿觉得把灵魂托付给魔鬼也是值得的。其实他只是随口一句想吃这个城市最好的烤肉餐厅里最好的牛肉种类,没想到面无表情的毕雯珺居然真的同意了,点单付钱时眼都没眨一下,倒也对得起他说大话时的气势。李希侃晃荡着脑袋喝杯子里的饮料,吃饱之后大脑的缺氧状态让他有了些倦意,说出口的话也越发不着四六。


“我说什么你都会帮我实现么?没有个数限制你们不是很惨,万一我说我要做世界首富,我要去抢劫银行,我要去杀了仇人这种事,你怎么办啊?”


“没有个数限制,但有时间限制,横竖也只有七天。”毕雯珺低垂着眼捏着装有半杯水的玻璃杯,“还有,我觉得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什么灵魂都要的。我们想要的都是干净的灵魂,上述这些事是不可能出现的。”


“干净的灵魂。”李希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那样眯着眼撑着桌子笑得摇头晃脑,再睁开时细长的眼尾处染上了若隐若现的绯色,“按你这么说我应该是绝世大好人,但为什么绝世大好人只能活到21啊?你们可真不讲道理。”


毕雯珺不再开口,好看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皮肤因灯光而带上透明感。他偶尔会抬眼注视一会儿李希侃,但在李希侃觉得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柔软的嘴角却始终矜贵。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该这样,李希侃觉得毕雯珺很空旷——无喜无悲、无爱无恨的空空荡荡。


手机闹钟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李希侃把它按掉盘算了三秒还是打算回学校上课。毕雯珺说他只剩下七天了,怎么还要做这种事,李希侃毫不在意地讲了个笑话,说只有在学校他才能度日如年。


平心而论,李希侃对学校没有太大的眷恋,辛辛苦苦打工也要读下去的原因无非就是想混一张本科文凭。所以他一直秉持着专业课上玩手机睡觉,选修课能逃就逃的当代大学生学习精神。只是一想到七天后他连趴在课桌上无所事事神游天外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就觉得还是有必要重温一下校园里这九十分钟没有负担的挥霍。为了不让毕雯珺引起太大的议论,他让他随便转转,三点半以后再去找他。


室外温度并不高,室内早已急吼吼得将空调开得又低又猛,一走近教学楼就能听到窗外机身持续不断的轰鸣声。李希侃坐在最后一排,把自己缩在宽大的卫衣里,桌上的书干干净净只翻到第一页。教室里放眼望去只有前两排的学生在认真听课,剩下的几乎都在夏乏的袭击下安然把头埋到了课桌上。空气里有奶茶和咖啡交织起来的香味,也有中午的自习学生残留下的泡面、米线味,混在一起就是他最熟悉的校园烟火气。李希侃盯着窗外刚刚长起的绿荫,难以言喻的感伤轻盈地笼罩住了他,六月的风里有夏天青涩的味道,可他好像等不到清爽的西瓜味弥漫整个夏季的时候了。他低头笑笑,算了,反正自己也从来不喜欢夏天。


再睁开眼的时候同学已经走光了,连空调都在无声无息间被关掉,教室里只有不流通的微热空气和身边一言不发坐着认真翻看教科书的毕雯珺。李希侃抹了一把脸,声音还没完全从困顿状态中苏醒,一张口就是奶气的撒娇:“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毕雯珺瞥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掏出他的书包,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了进去:“叫不醒。走吧,你还想做什么?”


李希侃懒洋洋地从课桌上直起腰,在座位上愣了会儿又手忙脚乱在书包夹层里一通乱翻,将蓝色的学生卡掏到了口袋里:“你请我吃了饭,我也请你吃一顿吧。我卡里还有好多钱呢,不用完太亏了。”


“现在才四点。”


李希侃揉揉乱七八糟的头发,在毕雯珺坚持不懈的注视下终于找到那一撮支棱着的呆毛用力把它压了下去:“四点啊…没事,走到食堂时间就差不多了。”


教学楼离食堂并不远,脚程快一点走五分钟也就到了,但它们之间隔着的一大块草坪永远是李希侃过不去的天堑。


“这只叫大黄,那只叫大白,那边那只叫……”


“大花。”


“什么大花,土不土,叫斑点!”李希侃轻轻推了毕雯珺一把,转身从皱巴巴的包里出掏火腿肠,掰小了托在手心里喂猫。毕雯珺安静地站在一旁四大皆空,即使偶有活泼的小朋友绕着他的腿用毛茸茸的尾巴讨要爱意,他也只是冷淡地扫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在不知什么地方。李希侃觉得如果毕雯珺是个普通人的话,他肯定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男人中的道德楷模。


“你觉得它们不可爱么?”李希侃抓着大黄的两只爪子往毕雯珺面前凑,“摸摸摸摸,我们大黄可热情了。”


毕雯珺看了眼那张生无可恋的猫脸和努力扭动着的小身板,实在想不通李希侃嘴里的可爱热情是哪儿来的。他叹了口气,张开五指在李希侃面前晃了晃:“你忘了那棵树了?”


“啊…”李希侃缓缓把大黄抱回怀里,揉了几把后斟酌着开口:“你那个其实还挺酷的,我小时候就特别想要超能力,你这…”


“不是超能力。”毕雯珺在李希侃旁边勉强找了个不那么脏的地方坐下,“是体质。我们那儿的人,都这样。”他的表情与话语都像冬季结冰的湖那样纹丝不动,只是抬头那一刻微向下的眼角让李希侃觉得他好像看见了波澜不惊的湖面下有某些克制在流淌。其实他很善于安慰别人,但毕雯珺的空旷庞杂又幽深,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李希侃过足了撸猫的手瘾时夕阳斜斜地铺了半边天,他起身拍拍裤子,看到对面的毕雯珺虽然整个身子都浸在橘红色下,但质地好像依然透明得可怕。也不知道哪来的奇思妙想,他忽然发力跳着勾住了毕雯珺的脖子:“走啦走啦,侃爷请你吃饭去。”


毕雯珺一个没留神被拉了个踉跄,反应过来后捏着袖子把他的手臂扯了下来:“嗯。”


凉,该死的凉,比他的表情和语气更不同寻常的凉。说像冰块都不准确,因为冰块似乎都比他的温度要更有生命力。李希侃有一些害怕他即将去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但旋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既然那个时候他都不在了,那地方究竟怎样他应该也不知道了吧。



02


李希侃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倒数第六天的生命里,居然还会被不间断高分贝的闹钟声在早上六点就吵醒。在被子里翻了好几个来回,愤怒地睁开眼就见到毕雯珺堪称零下的表情,高涨的情绪像是淋了桶冰水,发火的力道都虚了几分:“你不是来帮我完成人生梦想的么?我现在的梦想就是睡到自然醒,拜托了。”他倒头又想躺回床上,却被人眼疾手快抢了被子。


“你这么睡下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是最后一天了。”毕雯珺挥了挥手里的塑料袋,“赶紧起来洗漱吃早饭。”


坐在桌子前李希侃才从混沌中逐渐清醒,食物的香气也越发清晰地勾起了惊喜:“这不是传说中早起排队也不一定吃的到的限量神级牛肉面么?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们…那儿的人,都不用睡觉么?”


毕雯珺把筷子掰开递到他面前:“快吃,要烂了。”


热乎乎的汤水淅沥呼噜地灌暖了身体,李希侃瘫坐在椅子上感叹着生活的美好。想来也可笑,这份生活的幸福感居然是一个几天后要取他灵魂的人带给他的。


“今天想好要干嘛了么?”


“嗯...今天啊。”李希侃把身体尽力往后靠,身体绷得直直的像一张弓,和椅子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即将控制不住的那一刻又猛地收力,撑住桌子笑得没了眉眼,“嗯,去游乐场?”


“这就是你说的游乐场?”


是一个很小的园区,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和脏兮兮的沙坑,陈旧掉漆的游乐设施稀稀拉拉地分散着,在一群散步和舞剑的老年人里,李希侃实在朝气蓬勃得格格不入。


“嘿嘿,很破是吧?”李希侃一屁股坐在积了灰的秋千上,浅色系的裤子蹭得惨不忍睹,“我也觉得很破,特别破。所以我小时候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要拆了孤儿院建这种破游乐场。”


他其实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到孤儿院里去的,只知道记忆清晰的时候他的全部时间都是在孤儿院里渡过的。其实那间孤儿院也不算好,空有气派的大门内里设施却常年老化,菜色普通甚至称得上难吃,一块糖都能成为小朋友们争相哄抢的对象。赞助者换了一个又一个,照顾他们的阿姨也走了一批又一批,最后只剩下院长和年纪最大的那个。即使孤儿院在风雨飘摇里用尽所有体面的不体面的方法努力支撑,最后还是因资金短缺面临倒闭。


年纪小的孩子早早找到了领养家庭,李希侃那个时候已经念初中了,没人愿意要这么大的男孩。他曾经对着镜子仔细分析过为什么自己的小时候就愣是没人愿意领养他,思考了半天只能得出他长得太帅了老天爷嫉妒他故意不让他有好日子过。总之孤儿院正式关闭后,他和几个没被领养的孩子分别被交接到别的孤儿院里去,但又因各种原因辗转了几个地点,也短暂地在领养家庭中居住过,可最后他还是一个人。


李希侃刚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外面打工,先是隐瞒年龄再是专挑工资微薄的小店,他知道自己快成年了,成年之后是不可能再赖在孤儿院里的。他成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结清了那天的工资,拖着行李找了份正式兼职。大学的费用凑得很困难,但东拼西凑还是被他搞定了,尽管大学里的他还是疲于奔波在几份兼职打工中,成了同学眼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课总是睡觉的奇怪问题学生。


不像那些一提到“青春”就感慨万千的同龄人,李希侃的青春没有干净的阳光,没有夕阳下的奔跑,更没有奢侈的小心思,如何生活成了他全部的议题。有时候他看着翻涌在窗边的夜色,会觉得也许一生就是这样了,像落在曲折石板上的月亮,跌撞又孤独。所以他一直都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理解他孤独的漂泊感,直到遇见毕雯珺。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是同类间的相互吸引,是望见第一眼时就被风刮起的疑惑与澎湃。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的话……


“毕雯珺……”


“嗯?”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凭他的运气,又怎么会遇到他呢。


“没什么。”李希侃茫然了几秒,又伸了个懒腰从秋千上起身,“饿了。”


吃过晚饭毕雯珺照例跟着李希侃走到楼下,提醒他还剩下五天。李希侃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用脚尖蹭了会儿地后开口道:“那你明天和后天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想一个人。”他忽然抬头笑了一下,背对着路灯不管是嘴角还是眼睛都是暗的:“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被毕雯珺叫住,他冷漠的神情好像融化了一点又像是中和了轻柔的月光,声线都被夜色泡得丝滑:“你的下一世,肯定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李希侃耸耸肩,大力地挥挥手。谁想在这一世听下一世的话题啊,真是个笨蛋。


毕雯珺回去的时候正遇上无所事事窝在椅子里发呆的尤长靖,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想回自己房间,没想到尤长靖居然开口和他搭了话:“脸色这么差,心疼啦?”


毕雯珺倒也直接,凌厉的眉眼冷冷地扫了过去:“是啊,怎么了?”


尤长靖笑了笑,捻了桌上的薯片放在嘴里:“诶呀,你也别对我这么凶嘛,又不是我的错。说到底,我们这儿的人还不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毕雯珺眼里的火很快就熄灭了,一向舒展的肩膀塌成了一座颓然的弯桥:“我知道。你那个…我留意了,还是没找到。”


“哦。”尤长靖又往椅子里陷了几分,圆眼睛里是层层叠叠的雾。


毕雯珺的房间没有开灯,他躺在床上回想今天早上进门时看见的李希侃。小小一团缩在床上,被子半搭着一半都掉到了地上,早晨的太阳透过窗帘把他脸上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在安静得只有呼吸声的空间里,毕雯珺伸手碰了碰他的影子。第一天见面时他也这样不设防地在教室里睡得昏沉,安然地一点都不像刚收到死亡讯息的人,毕雯珺的眼睛扫过他深棕色的头顶,扫过他翘长的睫毛,扫过他微微张开的湿润的嘴唇,扫过他宽大衣服下轻轻起伏着的身体。


他们有没有拥抱过呢?好像是有的,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呆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想再次触碰他,好让记忆里的触感再次鲜活。可毕雯珺知道,这不可以。


这么久的轮回过去了,李希侃还是这么喜欢猫。毕雯珺对小动物从来没什么特殊的好感,但他觉得李希侃有的时候就像猫般讨人喜欢,仗着自己可爱就腻在人身边撒娇,什么话都只说一半娇气地让你去猜,偶尔生气也都是藏在柔软柔垫后的小打小闹。这人离开时也像猫,轻轻地踮着脚就走了,也不管身后还有人在看着他。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不喜欢猫,但他喜欢喜欢猫的李希侃。一直都喜欢。


不过还是有变化的。在他最初的记忆里,李希侃向来无法无天的肆意,像是不知疲倦的夏季,永远奔跑在最热烈的道路上。他的动作、眼神、话语都盛着迫切又真诚的光,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毕雯珺海水般的世界,把他的冷静疏离通通冲了个遍。


后来再遇见时,李希侃依然开朗,但确确实实是被生活打磨过了。是淋过雨的向日葵,是化掉后重新冻上的巧克力,无论再怎么笑也都能看见受过的伤。


尤长靖问他心不心疼,怎么可能不心疼。这种心疼是不间断的雪,光是想想就足以把他淹没。“李希侃”三个字成了他放在心上连说出口都小心翼翼怕被热气吹散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心上细密地缝出一道道线,因它痛不欲生也因无药而愈。


李希侃说自己不记得进孤儿院之前的事了,毕雯珺记得,因为这一世就是他把李希侃从有家暴倾向的家里带出,放到了孤儿院门口。那个时候他一厢情愿地觉得让他脱离那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受伤的家庭可能会让他这一世过得没那么悲惨,可他没想到命运刻于灵魂上的诅咒不会放过任何人。他是如此,李希侃也是如此。


那天他回去之后被尤长靖关了一个礼拜的禁闭,关进去前他叹息着说道:“毕雯珺你真的很蠢,就是因为你这么蠢,你和李希侃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说你不后悔,总有你后悔的那天的。”


尤长靖说得没错,这儿的人都是自作自受,的确是他太蠢蠢到把无辜的李希侃都拉下了水。可有一点他还是错了,毕雯珺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为李希侃做的所有事,要说后悔他只后悔一件事——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回到他们第一次在学堂里相遇的时候,他宁可李希侃从没认识过他。


不过这样的后悔很快就要走到头了,五天之后,李希侃漫长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毕雯珺了。


真要算起来,李希侃和毕雯珺,纠缠了快有一百年了。


毕雯珺永远都记得他们相遇时的那个下雨天,空气里隐隐飘着乱世的硝烟味,李希侃在昏暗的天地间明亮得像初春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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