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崎美咲子酱

在梦境里独自美丽,别叫醒我

深度烘焙(完结)

  • 平行世界 凡人爱情



11

如果有人要问李希侃他是如何修得人见人爱的技能的话,他可能会认真地回答你:天生的。真是天生的,从他记事起他就总能在一群乌泱乌泱的小孩里精准获得漂亮大姐姐的糖果;年纪大一点了他不喜欢别人总是摸着他的头说他可爱,就老是反驳别人他这是帅不是可爱,殊不知撅着嘴的样子只换来更宠溺的摸头杀和压着笑意的“好好好,帅帅帅”;再长大一点他发现尽管他并不承认帅气有型的自己实际非常可爱,但这份气质总能让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顺一些,比如躲避老师的谩骂,比如在微博上惹人喜爱,比如在直播时有更多人气,比如现在迅速和悠悠球社社员打成一片,当然,如果他们不一口一个“社长夫人”的话,他可能会更高兴。

“不许再叫我社长夫人了,成熟稳重的商务男士我怎么可能是夫人。”李希侃虚虚地握着拳头毫无威胁感地恐吓了一下大家,坐着的女生却笑得更欢了。毕雯珺看着社团教室里毫无秩序地吵成一团也不急着制止,就双手揣兜安静地坐在旁边看李希侃被调侃到脸红着结结巴巴,然后慢吞吞地起身把人圈进怀里甩下一句“好好练习”,在其他人起哄的眼神里把他带出八卦中心圈。

好面子的天蝎座,没救了。

李希侃是个习惯了有想法就往前冲的人,毕竟他的座右铭是“一生只活一次,我不怕什么”,但是最近他真的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的瓶颈。毕雯珺是个话不多的人,他们之间的相处通常情况下都是他在说毕雯珺在沉默,然后找准一个话头猛地一句噎得他直跳脚。可偏偏就是这样无趣的人,却让他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不会觉得无聊,直到有一次和尤长靖聊天他无意识说出“老毕就不这样,他就很…”时,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什么东西好像不太对劲。

从小到大有很多人都对李希侃表示过好感,基本上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听不懂躲过去了,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她们口中“看到你时觉得全世界都变成玫瑰色”到底是什么感觉。难道这不是就是单纯的脑补而已么?

那天他和毕雯珺吃完饭回到学校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装着在咖啡店里惊鸿一瞥后落下的心悸,也不像平时那样说个没完没了。毕雯珺照例是不开口的,直到走到大道尽头,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李希侃让他直视着自己:“回去以后好好睡觉,什么都别多想了”。李希侃从来不知道相差六厘米会是这么美妙的事情,从他的角度看恰好能看清毕雯珺隐在月色下如水的眉眼,他嘴角微微向下撇,叹了口气后那些说不清的情绪消散在最后一个字里,然后他微微提起嘴角,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

那一刻,李希侃信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一笑就让你觉得世界变成玫瑰色。从那时开始他终于明白了那点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也生平第一次失去了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勇气。之后再看到毕雯珺,他总觉得别人把自己当兄弟,他却对别人心怀不轨,说出去实在折辱了侃爷钢铁直男的形象。
哦,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称呼自己为钢铁直男了。

“想什么呢?”毕雯珺把他滑到鼻尖的眼镜推了上去,不满地提醒他回神。最近的李希侃总是这样,明明两个人并排走着说着话,一会儿时间他就会走神到别的地方去。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毕雯珺知道他们大概已经走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但他现在还不知道李希侃是怎么想的。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表现得足够明显,可迟钝的狐狸总是接收不到他的信号。偶尔毕雯珺也会觉得喜欢这件本该双向互动的事被他玩成了单机游戏实在有些委屈,不过回头想想,他和李希侃间的主动权从一开始就被自己交到了他手里,那么他还能抱怨什么些呢。

“哦,也没什么。嗯,就是…”狐狸缩了缩肩膀,抬头时眼神过于迫切,毕雯珺觉得自己后背瞬间湿了一片,他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说。

“就是,老毕你…”他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在毕雯珺觉得自己心跳声都要藏不住时开了口,“你是喜欢找狐狸的小王子多一点,还是SayKan多一点?”
毕雯珺重重地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呵,我想揍你多一点。”

李希侃不知道为什么毕雯珺突然生气地抛下他就走了,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啊,毕竟他一开始就没否认他的误认,时间久了也根本就忘了这茬。直到他意识到自己不一样的好感时,他才开始担心毕雯珺会不会喜欢上的是那个写着青春疼痛文学的形象,而不是最喜欢看的书是漫画最喜欢做的事是测评美食的李希侃。

烦恼到在床上前后打滚时,李希侃掏出手机给灵超发了条消息:我要是失恋了,就都是你的错。灵超一转手把截图发到了他们的微信群里,实名艾特李希侃出来对峙。李希侃没脸出来,被陆定昊和尤长靖嘻嘻哈哈地嘲笑了一个小时。
尤长靖还沉浸在和陆定昊一起围攻炸毛李希侃的快感中时,手机上又跳出了一个新框:“早点休息哦,晚安。”这些天总是缠着他的烦躁感又在这个相同的时间段不期而至,尤长靖把手机往床上一摔无声地尖叫着,陈立农本来就是个喜欢扔直球的孩子,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地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明明还是个未成年人,身形却愈发明朗,长手长脚缠上来时真是没地方躲。明里暗里也警告过他几次,但都被他撒着娇的乖巧样给泡化了。什么乖巧呀,就是只装乖的狼吧。

陈立农很少跟他争执些什么,唯独他说“小朋友你懂什么啊”的时候会很认真地反驳说年龄并不代表什么,况且他也不是尤长靖想的那种小朋友。的确不是,也没见哪家小朋友敢和成年同性调情调成这样的。

其实除此之外,陈立农真的可以算是一个优秀的小朋友。长相端正,身材高挑,成绩优异又具备一定灵活性;能做多年班长,说明为人处事分寸极佳;能和灵超短时间内打成一片,说明除了社交技巧外为人还很真诚;能像水一样一点点稀释自己,从生活的缝隙处慢慢渗透进他的生活,变成烫手却也绝对不讨厌的习惯,说明他不仅有耐心还很有战略性。这样一个男生如果不是未成年的话,恐怕尤长靖早就会回应他的期待了。

尤长靖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十七八岁的时候喜欢就是一场暴雨,湿漉漉得突如而至,把自己和别人都淋得透彻。他也曾带着这种献祭式的心情喜欢过别人,所以他深知暴雨虽然密集,但总有雨停的那一天,而那些被雨水冲刷过的伤口也迟早会因年轻人的自愈力而快速晒干于阳光下。有的时候他倒是很想问问木子洋,怎么就有勇气招惹灵超这么一个现在很出挑以后只会越来越出挑的孩子。也许是因为木子洋也很出挑吧,出挑的人总有自信。

从小到大,即使身边有很多人夸过他声好听,夸过他笑得可爱,夸过他性格好会讲话,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与众不同的人。所以大四的时候被公司看中,他也没什么实感,结果最后发现是场骗人的闹剧后,他反倒自在了许多。陆定昊曾问过他,明明那么喜欢唱歌,喜欢到从马来西亚跑到中国来学唱歌,最后没能实现梦想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遗憾么?

也不是不遗憾,只是没有长长的期待做铺垫,连遗憾都是没有重量的。陆定昊总说他死鸭子嘴硬,说他如果从没想过出道,那学唱歌干什么。尤长靖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就是想学啊,学会以后不管是唱给别人听还是唱给自己听,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做到极致,在普普通通的生活里能稍稍保留一点闲暇与爱好,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但陈立农不一样,他既不是想学就学不想学就能放弃的歌唱技巧,也不是想去就去被骗了大闹一通拍拍屁股就能走的不靠谱公司,如果尤长靖真的打算接受他进入自己的生命,他有预感自己前二十几年努力维持的风平浪静的生活,绝对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到底该怎么回应他的期待呢?

从认识陈立农第一天起,尤长靖似乎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用几个月来思考一个问题也实在够奢侈,更何况直到现在那些无解的问题依然无解。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之间的客观因素摆在那儿就是条巨大的沟壑,也不是光凭思考这种轻飘的举动就能跨越的。尤长靖突然想起,他跟父母说想要放弃马来西亚的商科来中国读书的时候,前途也是一片飘摇,可当时的他只看得见眼前的光,擦身而过的那些旁枝逸节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仔细想来,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既有热血到一意孤行的勇气,也有说放就放绝不执迷的大气。

那么这样一来,一切都好办了。想不清楚的问题干脆就不要想了,跟随直觉去拥抱他想拥有的东西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啊。


12

李希侃早就提醒过他们今晚悠悠球社来的人不会少,但客流量还是大大超出了陆定昊的预计,他一边忙得恨不得长出四只手,一边在心里算着账笑得合不拢嘴。李希侃只会吃和侃,不管是泡咖啡还是做蛋糕都一窍不通,于是陈立农和黄新淳就充当起了临时店员兼帮厨的角色,前前后后忙个不停。有女生认出尤长靖和陆定昊曾是同校的学长,拉着他们一起拍照发朋友圈。

七点钟,悠悠球社的社庆活动准时开始,没了三不五时的下单,尤长靖他们只需要注意大家杯子里的水及时续满就行了。李希侃早就和社员们混熟了,坐在人群里和大家一起起哄,笑起来没形象得左右乱晃,直往毕雯珺怀里倒。

尤长靖冲陈立农招招手,把他带进了厨房:“饿了么?你一放学就来这儿估计也没吃晚饭吧,我…”

“做么?好诶,我只吃过你做的甜品但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长靖你这么会吃,做饭一定很好吃吧。”陈立农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给你叫个外卖…”尤长靖看着对面的人一下子失落的表情又补了一句,“我们咖啡店的冰箱里怎么可能会有菜啦真是的。”

外卖送来的很快,他和陈立农坐在小角落里迅速吸食着面条。对着滚烫的汤水吹气的间隙,陈立农把碗里的肉夹了一半给尤长靖,尤长靖红着脸背过身遮挡自己的碗,嘴里唠叨着“高中生正是要多吃的时候啦,不要给我了,我要减肥”。陈立农也不急着反驳,就笑眯眯地讨好得望着他。

即使陈立农是个精神世界远超于年纪的人,他的物质世界依然像大多数普通未成年人那样简单又干净,所以对他来说表达喜欢的方式之一就是把自己喜欢的食物分享出去。这个方式听上去挺傻气的,但他觉得把食物看得很重要的尤长靖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尤长靖的确能明白。他盯着碗里多出的那几块肉,无端想起了刚开店时和陆定昊穷得分吃一碗泡面,多分一口鸡蛋都会互相辱骂的场面。塑料姐妹情,有时候真不如臭男人靠得住。

外面吵吵嚷嚷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好像是有人上去唱了首情歌。旋律很熟悉,陈立农跟着哼了两句转头对尤长靖说:“诶,长靖,我听灵超说你唱歌很好听。可我都没听过诶。”又来了,又是这种表情。坦率地把情绪写在眼睛里,像某种粘稠的液体贴近你包裹你,让你无处可躲。尤长靖有的时候觉得这个未成年人实在是太坏了,坏到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的坏像是泛着金黄油渍的炸物,在乏味的空气里散发着高热量的香气。尤长靖知道这不太健康,也知道当代都市人应该与清淡素食相伴,可他想了又想还是妥协了。谁爱吃草谁就去吃草吧,他大马甜心就是要利利落落地臣服于粗暴的味觉刺激里,让所有感官直接地舒坦着得到满足。

“下学期你就要高考了吧?”

“啊,嗯,是的。”陈立农看着认真起来的尤长靖,不知所措地收起了笑脸。

“那你下学期就别来了吧。”尤长靖轻轻吐出这句话后起身把外卖包装袋扔了垃圾桶里,陈立农愣了一下匆匆地起身去拉他的手,但起得太急一头撞在了上面的柜子上,疼得龇牙咧嘴。

尤长靖好不容易绷住的认真一下破了功,边笑边去揉他的脑袋:“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下学期别老是跑这里来了,我不想有一个高考失败的男朋友。”

陈立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是撞坏了脑子,过了三秒反应过来以后,舌头好像依然没能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到脸上红了一片:“你…你的意思是…你”

尤长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还有,你最好考我的大学,我也不想异地恋。”话音刚落,陈立农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搂进了怀里,由于力气没控制好差点把尤长靖撞得吐血。尤长靖白眼一翻刚想骂人,但听到未成年人欢欢喜喜的声音在耳边碎碎念,他身上有股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味道,每次靠近他时总能让尤长靖想起那些青涩的日子,好像拥抱着他就能永远留住他曾经怀念的不知愁的岁月。

门外又爆出惊呼,不过此刻的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别人的八卦了,尤长靖在未成年人的甜言蜜语里笑弯了眼,觉得02年的他和高中生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嘛。
那么,门外究竟在欢呼些什么呢?时间还要倒回到十五分钟之前。
活动进行到尾声,主持人突然对台下使了个眼色,李希侃毫无预警下就听到身边一群人都在起哄毕雯珺上台。他看毕雯珺冷着一张脸一点也不情愿的样子,也起了坏心,拉着他的袖子左摇右摆:“老毕!老毕!老毕!来一个!来一个!”

毕雯珺瞥了他一眼,站起来的时候狠狠地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手指落到脸颊上力道却又轻得像羽毛。李希侃还沉浸在被喜欢的人摸了脸的恍神中,就看他长腿一蹬坐上了高脚椅,握着话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背景音乐是什么李希侃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知道当毕雯珺直视着他开口的那一刻,他能听见的所有声音都如默片般褪去,落下的只有细密的心跳和眼前人如雾般的一双眼。

毕雯珺是好看的,在认识他的第一天李希侃就有这样的认知,但在喜欢上他之后再度审视他,李希侃发现自己能看到的不仅是他优越的五官。像是夜空下百年难遇的流星成群,像是浩瀚宇宙里缓慢流淌的声响,像是终年炎热的赤道忽然遇上了能融化它的一场雪,毕雯珺成了他生活中遇到的一场奇迹。这场奇迹在人世间被称为——爱情。

“李希侃,你听清我刚才在唱什么了么?”

李希侃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下意识回了句:“没有。”看着毕雯珺在灯光下瞬间无语,放下话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自己跑过来的样子,就以为他要揍自己。他向后倾着身体,害怕地眯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别打我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嘛”,然后就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
哦,有点瘦,鼻子有点痛。

不过还没等他伸手揉自己的鼻子,他靠着的胸膛就温柔地在他耳边轰鸣成一片:“李希侃同学,要不要和我交往?这句,听清了么?”
听清了,不仅听清了还有点小兴奋。李希侃在巨大的惊讶与惊喜中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想到历史遗留问题还是垮下了嘴角,谨慎地抬头:“其实,我不会写小说。”

“我早知道了,那小王子究竟是陆定昊还是尤长靖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李希侃,现在别扯别的,你知道我想听什么。”毕雯珺有些急躁地打断了他缓慢的长篇大论,“要,还是不要?”

一生只活一次嘛,侃爷也不怕什么。

李希侃双手勾住毕雯珺的脖子,一使劲两脚就缠在了他身上,在众人还没来得及起哄的空白时间段里结结实实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要要要,当然要。明天陪你老公我去买新相机,美食博主改行做虐狗博主了!”

毕雯珺托着他的屁股把往下滑的人向上带了一下,二话不说咬了口狐狸樱桃色的嘴唇,看着他红了耳朵把脸埋在他脖颈处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老公?不存在的。

在台下本来高兴地吃着瓜的“别的什么”灵超表示,把这对不要脸的狗男男立刻拖出去斩了,谁说话都不好使。木子洋本来就是陪着灵超过来玩的,看着孩子跃跃欲试想穿过人群冲上去打那对刚牵手成功的男男嘉宾时,还是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带出了咖啡店。希望李希侃能看在他没有打扰他和毕雯珺的情况下给他一个面子,也不要再带着大家打扰他和灵超了。不过回想了一下他刚才不胜娇羞的模样,估计刚脱团的他也没什么心思再操心别人的事情了。

灵超不安分地在他旁边一会儿骂两句李希侃一会儿骂两句毕雯珺,说怪不得前段时间有人给他打赏了一笔巨款,他回复“谢谢金主爸爸”,那人却莫名奇妙地回一句“你看着我的头像和名字不知道我是谁么”。当时他以为遇上了一个有钱的神经病,就搪塞说些知道啊,你一直追我的小说是我的读者嘛之类的话。原来那个神经病就是毕雯珺!

木子洋剥了颗糖塞进小孩嘴里,看他含着糖在嘴里囫囵了几个来回,一双大眼睛比月色还亮。灵超黏黏糊糊扑上来拉他的手时,他突然意识到不同于李希侃和毕雯珺间毕雯珺沉默的占有欲,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总是依靠着灵超不管不顾的主动在维系。他最喜欢看灵超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灯火通明也有山河大海,此刻这双多情的眼里好像盛着酒,多看一眼都是一场酩酊大醉。

“可是,洋哥啊,我其实挺羡慕他们的。虽然神经病了点,但是…”他抬头忽闪着眼睛直视着木子洋,夜色下他棱角分明得好像能割开清冷的空气。木子洋表情淡淡的,并不逃避他的目光,他眉眼间有种风流的宁静,是灵超想要抓住却总觉得抓不住的空气。刚刚那些抒情歌与热闹声攒下的勇气被风吹得散了七七八八,灵超很想扭头认怂,但唯有呼之欲出的真心叫嚣得没完没了,他写小说时认定爱情就应该是浪漫的,即使最后悲剧收场,那也是一种破碎的浪漫。而眼前这个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男人,光是站在路灯下,就浪漫得让他心动。

“洋哥,我。”

话还没说完,木子洋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他的指尖被风吹得有点凉,按在灵超温热的嘴唇上被一点一点染上了温度。木子洋认输般地笑了笑,风流的浪漫在一笑间沾上了人间烟火气,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安稳落地:“说到这儿就够了。等你成年吧,成年以后接下来的话我来说。”

灵超看见浩瀚宇宙降落在了他怀里,以后的他就是这方浪漫里的小王子。星球幅员狭小,但两个人刚刚好。

尤长靖和陈立农牵着手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回来的木子洋灵超,四个人八目相对马上就明白了今晚发生了些什么。尤长靖本想数落他们两句,但看着身边的人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资格说话,只能拼命示意李希侃和陆定昊。陆定昊狠狠地擦着桌子,表示这狗粮他不愿意吃;李希侃沉浸在刚刚脱单的兴奋中,完全接受不到尤长靖的电波。

倒是灵超神神秘秘地晃到尤长靖身边,傻兮兮地笑了一分钟后开口道:“洋哥说了,要和我回去见家长。”

尤长靖的头有点晕,他知道今晚大家进展都很快,但没想到他们还能这么快。

木子洋赶紧把灵超拉回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我是想和灵超一起回趟他家,他签约做艺人的事总不能一直瞒着家里吧,也不光是我,我寻思着把老岳带上,他那幅正经的中年人做派应该比较适合和家长沟通。”

尤长靖点了点头。灵超自来B城之后和父母就再也没联系过,他是个独立的孩子,也很明白在追求自己所想的道路上需要付出些什么,所以他从来没叫过苦。只是即使是冷静成熟足以自处的灵超,也不是完全不想家的,和家人的冲突始终是他如鲠在喉的一根刺,而这根刺现在将由他亲自选择的骑士出面拔掉。尤长靖突然放下了心,他觉得这个看上去略显薄情的男人倒也可以像拔了刺的玫瑰,张扬却满是柔情。

陆定昊在一派“合家欢”的其乐融融下认为自己实在格格不入,扔下抹布挽着黄新淳就往外跑。黄新淳手里的杯子在仓促间放下,在桌上“听听当当”响成一片。出去之后走了两步陆定昊才发现自己围裙都没脱,摘了以后捏在手里揉成了咸菜干。

黄新淳把他手里的围裙接到了自己手里,仔细地叠好之后捧在了怀里。他看陆定昊始终不说话,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你不高兴?因为灵超?”
“你不喜欢我么?”陆定昊突然的抬头和发问,让黄新淳连呼吸都好像停滞了一秒。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特别亮,直直地好像要往人心里望。

“不是。”

“那为什么不告白呢?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为什么不呢?大概是因为不想看到你露出困扰的表情吧。很多人都把告白当成进攻吹响的号角,但黄新淳觉得告白应该是一切妥当后才扣响的门铃,贸然的告白只会让喜欢的人陷入尴尬的境地,而体贴的对方甚至还要绞尽脑汁让告白者好受一点。所以他始终在等,等一个机会和早就注意到的学长认识,等一个契机让学长对他有好感,等一段陪伴让学长觉得好感足够积累成恋爱,等一个浪漫的季节让他真的有勇气把一切和盘托出。所以在他确定陆定昊真的愿意和他交往之前,他不太舍得让本就小心地应对着这个世界的陆定昊,多一个需要小心应对的对象。

陆定昊看他长久地沉默着不讲话,慌乱中觉得可能是自己会错了意。他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推了黄新淳一把:“哎呀,朋友你怎么不经逗的啦,我就随便问问而已。不过这下就剩我们两只单身狗了可要互相关爱啊,但估计你也会很快找到对象的,那就只剩我一个人孤独寂寞冷了,我好可怜。”

黄新淳原本以为告白场景应该足够浪漫,至少应该有些与众不同的记忆点。譬如春季洋洋洒洒的樱花,譬如夏季一望无际的大海,譬如湿润的沙洲和漫天星辰的深夜。现在他们站在乱哄哄的闹市区楼下,500米处还有一只巨大的垃圾桶,头顶年久失修的路灯半亮不亮,连飞蛾都懒得去撞。但他突然觉得,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最佳的时机了。

“陆定昊,你知道么,每次你用打碎自己的方式来和生活抗衡时我都很想跟你说,其实你足够优秀,所以你不用这么谨慎和害怕。”他伸手摸了摸他的深棕色的头顶,每句话里都是温厚的洋流,“如果你暂时改不过来那也没关系,我会在你打碎自己之前,接住你。”

真是奇怪啊,第一次见面时可没发现这人居然是这么敏锐的类型么。

其实这也并不是一件委屈的事,在人世间行走本就需要练就一身本领。陆定昊的本领就是把期待与失落都一降再降,让自己像个打不碎的塑料碗那样承受所有的好与坏。现在突然有个人出现,说他可以做一只易碎的玻璃碗,因为那个人会接住他的脆弱,不再让他落空。

塑料碗也好,玻璃碗也罢,陆定昊以前从来没在乎过这个。但此刻被妥善安置的感觉,让他忽然觉得,这其实是需要在乎的,他也的确可以委屈一下。

“那说到做到哦,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


13

后来,他们四个人再次重聚聊起那晚的事都会感叹一句人生的无常,谁能想到好好的一起打游戏一起吃外卖一起吐槽情侣狗太烦人的朋友们居然在同一个晚上一起脱了单。不过他们四个聚在一起,画面总不会那么温馨。
李希侃在咖啡店里把灵超撵得到处跑,带乱了桌子椅子惊得陆定昊在后头一边收拾一边骂人。

“灵超,你把老毕给你发的红包还给我!”

“略略略,打赏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一个赚着推广钱的美食博主,还差这一点红包钱么?”

“我不差不代表老毕不差啊!就算老毕不差,那也不能便宜你这个兔崽子,这可是老毕对我爱的象征。你说你啊,小王子就小王子了,找狐狸干嘛,我把你当弟弟你居然对我图谋不轨啊!”

“李希侃你有没有文化,《小王子》看过么,知道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么?一看你就是文盲,我觉得你应该问新淳哥借一本看看。”

陆定昊听这话觉得不太对劲,在远处扬起了嗓门:“不是,黄新淳有什么书你怎么知道的,我把你当弟弟你居然对我对象图谋不轨?”

那红包确实不小,但毕雯珺觉得李希侃这么随便就定义了他们爱的象征实在还是有些寒碜,于是在他第三次路边自己身边时一把拦住并按到了椅子上:“好了好了,我给你补发一个就是了。”

灵超跑到木子洋身后得意洋洋地冲着李希侃做鬼脸,眼看李希侃又要站起来毕雯珺眼疾手快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下巴松松地磕在他肩膀上:“别闹了,乖。”

尤长靖靠在厨房的门边,看李希侃像只被顺了毛的狐狸似的一下子软了骨头直往他对象怀里挂,嫌弃地声讨他:“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老说自己是钢铁直男。”

李希侃笑得像块巧克力,眼角眉梢都透着甜意:“诶呀,我是呀。我是喜欢老毕的钢铁直男而已嘛。”

陆定昊作势要吐,尤长靖一脸冷漠地扯了扯嘴角,灵超皱起了眉头一副被酸到了的样子。

李希侃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细细地“切”了声就扒拉着毕雯珺的手指玩。店里最近生意还不错,尤长靖和陆定昊终于不用发愁下个季度的房租,也能阔气地多置办些垂涎许久的器材;灵超过几天也要和木子洋一起回去了,尽管这是场硬仗但李希侃觉得如果是他们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可以说是他的乐观精神作祟,但他一直都觉得灵超是个不可思议的、深受老天爷眷顾的孩子,所以这次就算会走些弯路,最后老天爷也还是会照顾他。B城很快就要入冬了,今年冬天八个人凑在一起吃火锅的话应该会很热闹吧。

他知道他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有很多的难关要过。也许他们八个人以后会吵架会分开;也许他和毕雯珺以后会相看两厌;也许今年遇到的所有温暖和幸福都是限定品,过了一季就永不再来;也许命运的风能把他们吹在一起,就也能把他们吹向各地。可即使如此,当下尝过的甜永远都会是不过期的梦,驻足在漫长星河里成为每一个回忆时唏嘘感叹的瞬间。人生不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瞬间,而变得厚实有意义的么?

他们几个间从没有聊过这些话题,很有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这么严肃地说这些话。但李希侃知道,他们都是比起回首更善于前进的人,所以即便不说,他们还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想什么呢?”

李希侃回过神,看着毕雯珺灯光下如山水画般的眉眼,用感慨的语气拖长了语调:“在想,B城今年什么时候会下雪呀。”

“有机会,带你回抚顺看雪。”

“嗯,那就说定啦。”


  • END

  • 都是真的 好梦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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